天人之間

這陣子狀況不太好，
一直有點輕微的感冒症狀，
雖說不算嚴重卻也一直揮之不去，
甚是惱人。

前天上午吃完了藥，
上班上到一半時突然覺得有點不適，
心裡煩悶之餘就索性跑出辦公室晃。
想到公司總部的頂樓有個台灣人傳統的「神明廳」，
供奉的是土地公和關公神像，
平常就只有偶而在下午時間去那邊一晃
那天就心血來潮地往那邊走去。

剛要走進去時，
一個似曾相識的側影映入眼簾，
原來是我公司的大老闆，
他一個人在那邊畢恭畢敬地拜著關老爺。
作為公司裡的一個小螺絲釘，
雖然辦公地點的距離近在咫尺，
平時卻也鮮少有機會能遇到公司高層。
他們這些人對我們而言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倒是比較常在電視新聞裡見到他被一群人簇擁著的情景。

剛看到時我遲疑了一下，
但旋即想說自己其實也沒那麼心虛－心虛和半途而廢不是我的做事風格，
所以就從容不迫地走了進去，
在一旁對著土地公神位拜了一拜才出來。
於是乎在這過程中他靜靜地拜他的關公，
我也靜靜地拜我的土地公，
各自完成各自的「天與人之間的對話」。
離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
看著他老人家那個畢恭畢敬地又心無旁鶩的側影，
那種感覺真是盡在不言中...

一個是身價千億的企業家老闆，
一個是我這樣一個無產階級的小螺絲釘，
回想到自己那一刻的從容不迫，
想到就有些不可思議、外加一點莫名的莞爾。
仔細想來才明白，
也許在那一刻我是察覺到了「天」與「人」之間的距離。

同樣生而為人，
他有他的愛憎、我有我的欲求，
也許在「天人」的高度來看我們，
就如同在外太空看地球一般，
高高低低的地勢落差只不過是一些彎曲、皺摺而已。
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
意思是如果有選擇的話，
他寧願做回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我想到禪宗的一個概念，
就是「不得已」的人生。
據說禪者的人生總是「不得已」的。
無所選擇地來到這世界上，
不得已地去做一些該做的事、盡該盡的「義務」，
等哪一天沒有預警地撒手而去，
一切都是這麼自然...

是啊！
同樣生而為人，
誰曉得命運之神會把自己推向何方？
誰又能保證自己未來的吉凶禍福？
也許我們能做的，
就只有「盡義務」而已。
或許一個人成功與否的差異，
多半在於是否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去做，
換句話說，
就是「知天命」與否吧！

在外人看來，
這是個滿「霸氣」的企業，
就如同公司若干高層人員給人的印象，
說起話、做起事來總是底氣十足，
甚至是有些咄咄逼人的。
其實就我目前的理解，
他們的嚴厲並不只是對外人而已，
對自己人是尤有甚之，
而他們對「自己」，
可能甚至是「苛酷」的。

外人看到的多半是他們自信的一面，
而他們這些人在面對嚴酷的大環境時那種戒慎恐懼、謙卑的一面,
卻是大多數人容易忽略掉的。
或許這種純樸的「求生存」想法,
反倒是在亂世中求生存的訣竅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