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一書還有一個在第一章就被提出來的重要概念:無和有,並説明了此兩者有著相同的來源(第1章: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由“道”的定義來看,我們可以推測出在“道”的本體中並沒有無和有的區別。也就是說,“道”體包含了此兩者,卻又超然於它們。“道”的體是形而上的、是不可見的,而我們在形而下的世界所能接觸到的只有“道”的用。《老子》一書的内容,除了對“道” 體的闡述以外,還有更多的内容是針對“道” 的用。
“一”的概念就是從有無不分的“道”體演化過來的(第42章:道生一),它在物理上是不可見的(第14章: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但是它卻又抽象地存在著(第14章: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所有有形的萬物,都是由“一”衍生出來的(第42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書中的一個“大象”的概念也是類似的一個由“道”體衍生出來的抽象概念。
在真實世界的生活中,“道”的本體是不可及的。但是當我們在生活中實踐“道”的作用的時候,卻不可以忘記回歸“道”的本體。「孔德之容,唯道是從(第21章)」和「用其光,復歸其明(第52章)」都是老子對我們的提醒。“德”是《老子》裡面所提到的最重要的“道”的用。“德”可以簡單地解釋成為人處世的德行,至於怎麽樣才是道家的至“德”呢?老子說道「生之蓄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第10章)」、「故道生之,德蓄之,... 生而弗有,為而弗恃,長而弗宰,是謂玄德(第51章)」、「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謂玄德(第65章)」。
除了對“道“體本身和一些與其相關的哲學概念的描述之外,《老子》一書還提到許多關於修身、政治、軍事等方面的理論。我們常常可以在書中看到許多在觀念上、甚至是文字上重複的段落,乍看之下會覺得是冗餘的。比如第4章和第56章出現的一模一樣的句子「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而實際上在第4章所提到的是“道”體本身的特性,第56章則是承接了第55章對“道”的用-“德”的論述,體與用前後呼應,互不矛盾。第2章的「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 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和第77章的「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第10章的「生之蓄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和第51章的「故道生之,德蓄之,... 生而弗有,為而弗恃,長而弗宰,是謂玄德」;以及第22章的「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第24章的「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誇者不長」和第72章的「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 都是類似的在文字上體和用前後呼應的例子。也有一些比較不明顯德在觀念上前後呼應的例子,比如第7章的「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第66章的「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第68章的「善用人者為之下」、第69章的「吾不敢為主,而為客」。類似的觀念反復出現,呈現了 “道”體本身“不爭”的美德在修身、政治、軍事不同方面的運用。這樣的筆法是《老子》一書的一個弦外之音,老子要我們明白,“道”只有一個本體,而它的“用“則是可以無限延伸的。
《老子》的某些篇章裡面的一些句子明顯有著發牢騷的意味,比如第18章的「大道廢,有仁義」、第20章的「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第53章的「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是謂盜夸...」和第70章的「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等等,這些言論不是與當時、甚至是現代的主流價值觀大相徑庭,就是對一般的社會狀況有強烈的批判色彩,不免會讓人覺得有一些厭世的意味在。尤有甚者,第3章的「常使民無知無欲」、第19章的「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第20章的「絕學無憂」、第36章的「將欲歙之,必固張之...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第65章的「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和第80章的「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更被詬病為愚民和權謀。而事實上,老子的所有理論都是從事物的自然本性-也就是“道”衍生出來的,權術絕對不是老子的本意,否則也就嚴重違背了道家最基本的美德之一-不爭。
縱觀《老子》全書,甚至是《莊子》等其他道家著作,多的是強烈的批判色彩和看似城府很深的言論。南懷瑾先生把道家比喻為“藥店”,自有他的道理。道家的許多理論就像是救世的藥方,身處亂世的作者難免說話時會比較語重心長,我們應該予以理解。此外,有些理論對於我們要將之拿來運用的人來説,不能把它當作飯來吃-也就是不在非必要的時候把那些偏向極端的理論拿來當作行事準則,否則沒病會變成有病,造成不想要的後果。這個觀念是我們在研讀道家經典和運用道家理論時所需要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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