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日 星期日

生命最後的美麗-電影《賽德克‧巴萊》中的一幕

電影《賽德克‧巴萊》的下集《彩虹橋》中有這樣的一幕。一個年少的女人在拿著刀子準備結束她生命的男人面前拿起了梳子,她梳了梳自己的頭髮,平靜而優雅地等待那利刃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致命的缺口。沒有面對死亡時的手足無措,反倒像是個即將出門趕赴約會的少女,在鏡子前流連、反覆確認著,只怕自己的模樣看起來不夠完美。

那是一對深受日本化教育影響的賽德克族夫婦,在族人與統治者全面決裂而即將進行決戰之時,文化認同錯亂的兩人最終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這讓我想起另一部電影《天浴》中的最後一幕,是一個少女流著淚在槍口前微笑著,還不忘梳理兩下頭髮,像擺拍照姿勢一般地等待那槍口射出的子彈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不禁思考,生命在它的最後一刻所綻放出來的美麗,究竟意味著什麼?

曾經駐足在印度聖城瓦拉那西 (Varanasi) 的恆河岸邊,看著一幕幕人生最後風光,在露天的火葬場裡上演。那些不再承載生命的軀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被吆喝著抬到河岸邊。有的軀體被周遭擺滿的漂亮鮮花簇擁著,一把大火之後痛痛快快地化成灰燼;有的則被架在數量少得可憐的細柴堆上,底下喘息的是時燃時滅的火。這最後一幕所上演的,竟也是富裕與貧窮的戲碼。富人窮奢極欲是一生,窮人困頓勞苦也是一生,然而他們因享樂或勞苦而疲累的身體,最終都得灰飛煙滅。

如果說蠟燭的生命在於它燃燒時所發出的光和熱,而花的生命是在於它凋謝之前所綻放出來的美麗的話,那麼人的生命呢?這樣的命題,或許正呼應了電影《賽德克‧巴萊》留待我們各自去解答的那個主要命題。電影中有人以積極抵抗的方式面對他們所遭受的壓迫,也有人以消極妥協的方式求取生存。電影到了末尾,冬天的那場殺戮過去了,有人自此消失,也有人依然存活著。春天則無視於這一切,一如既往地造訪大地。而那場嚴冬過後的櫻花,卻還開得特別早。這究竟是上天對人們的揶揄嘲諷,抑或是深深的憐惜?

我想對我們絕大多數的人而言,應該是很難去想像那種生命隨時可能結束的心境的。然而有多少人曾經想過,我們這些在貌似安穩的社會裡的生命,跟那些在槍林彈雨的殺戮戰場中的生命,追根究底起來又能相去幾何?一個人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等待死亡的到來。每個人的一生,在本質上無非都是等待死亡到來的一個過程。而人生的優劣良窳 ,多半是端看一個人用什麼樣的姿態在等待的吧。

什麼才是一個人的生命?我想,問題的答案多半是因人而異吧。不過我相信有些生命並不會真的消逝,而是會換一種形式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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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天浴》主題曲:《 慾水》-齊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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